出柜（4）
“大龙，你们就像之前那样，不好吗？”郑妈妈的话把郑云龙从神游中拉了回来。
“妈，我对嘎子是爱，是唯一的、非他不可的那种爱。它… …它没有办法再回去的。”
“郑云龙。”
郑云龙瘪瘪嘴没说话，他的眉毛又重新皱在一起。他觉得委屈极了。
天空的蔚蓝，爱上大地的碧绿。他们中间的微风，叹了一口气，唉！
他记得，那个时候当他看清了自己的心，愧疚地和晓晴提分手，他说“我对你，不是视为唯一的那种喜欢，对不起。”站在他对面的女生说，一个人没必要为不喜欢另一个人而道歉，但若是他不喜欢她却偏要骗她说喜欢她，那才该道歉呢。
郑云龙觉得，那个姑娘说得有道理，不管爱与不爱，都要对自己坦诚。
他想不通，自己不过是坦诚了自己的爱，怎么就犯了错了。有谁不爱大海，不爱草原上洁白的羊群，不爱沙漠里的甘泉，不爱能把云吹成形状的风。既然爱那些都没有错，那他爱上阿云嘎又有什么错呢？嘎子就是那些呀，就是羊群就是大海，就是能把云吹出形状的风。
就好像一个孩子终于尝到了他喜欢的胡萝卜蛋糕，为什么偏偏有人要告诉他，这是要蛀牙的所以你不能喜欢胡萝卜蛋糕。郑云龙想不通这样的道理。既然情感是人的自主品，那么就应该允许人去爱他想去爱的人。为什么要受到指责呢？
“大龙，这两个人在一起，不是光靠喜欢就可以解决一切的，还有责任。你有没有想过啊，你的前程，他的前程，这些你都不考虑的吗？”
郑云龙咬了一下嘴唇。
“郑云龙，回答我，你考虑过没有？”
“我… 确实没有。”郑云龙吸了一下鼻子，“妈，虽然我确实还没有考虑到这一步。我知道未来可能很困难，但是就像十年前我选音乐剧也很困难，这不是也挺过来了嘛？”
“大龙，这不一样。你选音乐剧，至少是一个可以公开的事情，你至少可以对全世界的人说你喜欢音乐剧也在坚持着做这一件事情，可能有一天这种坚持会被人看见，就像现在。但是你选择跟嘎子在一起，你可以对全世界说吗？你可以对全世界宣告说你喜欢他阿云嘎，你可以吗？你的坚持无法被别人看到，也不能被别人看到。说白了，如果这种坚持没有任何光明可言，这种坚持有什么意义呢，可能就是增加你们彼此痛苦而已。”
“妈，你讲的我懂。”
“大龙，你不懂。你说黄阿姨儿子现在去了国外，至少国外合法。你呢，你和阿云嘎，你们又不打算出国。未来出席什么活动举办什么典礼，你们都没有办法以对方眷属的身份出席，在法律上都不能得到认可。你们的身份就会永远藏在黑暗中，藏在对方的影子里，你只能藏在他身后，他也只能藏在你身后。”
“妈，我知道你说的，这条路很难的。但是… 但是，我想跟你说的是…
“我想说的是，我不是因为想走这条难的路才选择去走它，而是因为… 因为嘎子在那条路上我才要去选它。在我面前的，不是一条容易的路和一条困难的路，而是一条有嘎子的路和一条没有他的。
“如果未来有一天，我们真的要定下来，我会和他出国领证。可能在中国这件事情就是暂时没有办法被承认，可能我等一辈子也等不到，但是总归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地方承认、大方地承认我们相爱、我们在一起的这个事实，那就够了。
“妈，真的，我不是为了要挑战困难而自找麻烦，未来怎么样我也没有想得那么仔细，但是因为是他，因为是他再难我都愿意去尝试。”
郑妈妈迟疑了。她想起上戏校的时候排《红鬃烈马》，她演王宝钏，却怎么也入不了戏。她想不通，为什么王宝钏要三击掌别母离园，要寒窑苦守十八年？老师说，爱，是会让人勇敢的。
虽然直到现在，她依然替王宝钏感到不值，她所等来的凤冠霞帔，只是至高无上的荣耀，并不是同等纯粹的爱。但老师的那句话，她却记住了——
越是看似愚笨的偏执，越是接近孤勇的本质。
因为人世中少有需要付出如此代价的考验，因此，真情或假意随意掺杂，为爱勇敢也无需被证明。但今天大龙的一番话让她又想到，爱没有错，因爱而生出的勇敢又何以错了？
“嘎子呢，我想跟他讲讲话。”
“他不在。我就想先跟你说一声，不想你难为他。”
对面长久地没有答话。
“妈，对不起。”
“大龙，你不是对不起我。反正我跟你爸爸在青岛，看也看不见管也管不着。这未来的路，是需要你自己去走的。你既然选择了，郑云龙，那我告诉你，哪怕有一天撞了南墙，撞了南墙你也不要回头啊。但我要提醒你，撞南墙的概率是很大的，你要想好了，选了就别回头。”
“嗯。”
“大龙，那什么，有空你叫嘎子来家里吃顿饭吧。”
“好。回头我跟他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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